无玦

【长顾】虎不辞山

  人不辞路，虎不辞山。——题记

         长庚到侯府的时候下人已经全都睡下了，顾昀其实也有些困了，但心里惦记着怕长庚晚膳没用好，想等他到家再去厨房把留好的粥热一热。

        长庚才到正厅就看见他和顾昀的卧房还亮着灯，心里先有了三分暖意。自从吃了陈姑娘的药，顾昀的耳力也恢复了七八成，长庚还未推门他便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把拉开门想去给长庚热粥。

         长庚拉住了他，赶忙阖上门怕他着了风，“子熹，我吃不下了，给我点盏茶吧。”

         “怎么这个点想起喝茶了？没见你带折子回来啊。”顾昀不解，难得他当回贤妻，这小兔崽子居然不领情。

         “义父，当皇帝真累。”长庚半真半假地撒了个娇。

         “真的？心肝儿快到我怀里来，让义父好好疼疼你。”顾昀说着，一盏绘了鸳鸯交颈的茶已经递了出去。人倒老实得多，只是走到长庚身后拥住了他，一块坐在软塌上。

        “子熹”长庚放松了后背，整个人都枕在顾昀胸膛上。“今日我收到密报，永州学子闹起来了。”

         难怪长庚今日看起来这般烦心，顾昀了然，学子起义非同小可，若是外敌入侵，长庚大可派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前往退敌，可学生是同袍，是国之希望，打不得，骂不得，一时让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你的新政，是不是太急了？”顾昀问，这话朝中不止他一人想问，但其他文臣到底不好开口，新政施行以来卓有成效，此时开口，皇帝若有心，治你个“祸国殃民”之罪全然不在话下。唯有顾昀能问得毫无顾忌。

        长庚登基这些年一直在改，先是整饬了临渊阁，将之改为参政阁，还权于五大家，还扩充规模，让各门有能力的后生都能参议国政。

         后来他又组了个中朝，由宰相统领，几乎全是军机处那帮才能卓著又颇具资历的老臣。这几年长庚有意放权，中朝在国事上的决断权几乎与长庚这个皇帝比肩。

         别人也许是管中窥豹见其一斑，顾昀却因非同一般的位置有种置身事外的清明，他明白长庚是想一步步把自己剔成一个虚君。

        近日他又想弄一个议政阁，由各省平民选举代表组成议员席，才发了征集意见的折子，永州的学子就闹起来了。

        “子熹，我的决定就这么让人难以接受？”今日之事，长庚不仅为难，也有委屈。开宗明义，读书明理，学子是民智风气之先，若连他们都认为新法没有可取之处，那就更不能指望这天下有人能懂长庚的苦心了。

        其实各地学子中也不乏态度折中者，但他们都清楚太始帝此人一旦颁布某项政令绝无更改的可能，所以在如今民意征集的环节才会反对地如此彻底。

        “长庚，告诉义父，你为什么这样急？”顾昀清楚其实长庚可以再等几年，等参政阁与中朝磨合好，配合无间再徐徐图之，那时阻力一定小得多。

“想趁还有时间，多些日子陪陪义父。”长庚知道若不等到天下河清海晏，顾昀不可能同他安心归隐，他想用最短的时间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而后便去过他和顾昀两个人的小日子。

         他也是听李铮游历归来讲述在盎格鲁国看到的情形时动了改革的心思。李铮告诉他，教皇溃败后，盎格鲁国天下大变，旧王被绞刑处死，新王成立议会，全国政事在内阁与议会之间流通融洽，天下真正成了天下人的天下。

         “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吧，书生倨傲你是清楚的。义父日日陪着你呢，我许诺过的，给你，一生到老。”

  长庚与顾昀归隐的前夜，即将登基的李铮前来拜访，想再听一次四皇叔的教诲。

        长庚将他带到书房，在“事不可避”四字对面的长桌上，长庚将要送给李铮的画取出来展开，，是一只关在笼中的老虎。

         “皇叔……”李铮不解。

         “这是我，是你，是未来的每一位君王”，长庚指着画中的老虎对李铮说，“而笼子，既是民，也是法度，要把两者统一起来，我做的还不够好，未来的路，得你走了。”